空落落的校园,零星三两学生走过。
有一对却格外引人注目。
叶怀与林梦溪,一前一后走着的两人,叶怀在前,背着个包,再提着个包,林梦溪在后,蹦蹦跳跳,哪里还有一点儿伤心的模样……
不过平常人醉酒往往惹人嫌,因为酒后人的思维混乱,会干出什么清醒的时候干不出来的事情也说不定。但一搁到林梦溪这儿,她倒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,而不是过去的那个小太妹,活泼可爱的,好似没有任何烦恼。
“我有一个仙女棒,变大变小变漂亮~啦啦啦啦……啦啦啦啦,啦啦啦啦啦啦啦~!”
还是个喜欢看机器猫的小仙女。
小仙女这酒可醉的不轻~
同时她还走得极其慢,几乎每隔一会,叶怀转过头,就会看到她对某些东西产生了兴趣,追了过去或者是蹲下来看,例如平平整整的花圃里长出的幼小花苞,例如从高大挺拔的树上飘落下来的木叶,乃至于学校新立起来的公示牌,醉酒了之后,这个曾经无法无天的小太妹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她是误传入这个世界的爱丽丝,对这新奇世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,叶怀则宛若爱丽丝的朋友疯帽子。
每当这时,叶怀总是无奈地叹一声,原路返回,来到林梦溪的身边,和她一起观察起来,就像是哄小孩一样,等到林梦溪的新鲜感过去,二人便再次踏上回家的路。当然,这里的回家,是指送林梦溪回她的家啦,叶怀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不急,明明午餐还没吃,中午几个小时该在哪儿歇脚也不明确,可只要看到林梦溪醉酒后显露出的天真表情,他就没办法去追着赶着,催促她。
慢慢的,整个校园就变得空荡了起来,二人却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走着。
踏出校园,林梦溪的酒似乎醒了一点,不再做出诸如刚才那些天真的举动,只见她小跑了几步,终于追到了叶怀的身边,和他并排走着。
叶怀下意识地转头去望她,她也恰好转过头来看着叶怀。
二人对视,叶怀愣愣的,林梦溪却忽然笑了出来,顺带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包包,单披在肩膀上,笑意不减。
从校门口出来顺着右边再走两百米,有一个公交车站点,同时也是两条道路的岔路口,过去叶怀便常常从那儿下车,如无数的平凡学生一样,步入校园。
叶怀在岔路口停了下来。
随即问道:“你家在哪边啊。”
林梦溪答:“随便~”
叶怀转过头去看她,有点无奈,也有点无语。
“好啦好啦,这边。”林梦溪决定不逗他了,指了指右边的方向,二人等待红灯结束,同时踏进了斑马线,过了马路便朝着右边的道路走去。
“怎么样,好点了没。”叶怀问,他看着林梦溪似乎酒醒了一些。
“一点也不好,还是醉了好~”
“……喝酒伤身体。”
“明明自己是个大酒鬼,好意思说我。”
叶怀给说得哑口无言,没错啊,自己的确是个大酒鬼,还曾经喝嗨了差点迟到,但最后赶到学校,胃内翻涌的叶怀竟吐了一地,回想起来,那时候身旁林梦溪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,因为很臭啊!满身酒气什么的,呕吐物什么的!
结果时过境迁,自己这个大酒鬼不再酗酒,反倒是身旁十分厌恶酒鬼的林梦溪,喝下了人生中的第一罐酒,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醉。
“总之喝酒是不好的啦……以后不要再喝了……”
“你是在关心我吗?”林梦溪忽然反问道,秀丽的眉毛上扬,挑衅似地看着叶怀,嘴角含着笑。
“……大概,算是吧。”叶怀挠挠头,实话实说。
“……”
林梦溪这下没了言语,她猛地低下头,朝着前方跑了两步,似乎要甩开叶怀。
“喂……怎么了!”叶怀担心地问道,追了上去。
林梦溪依旧低着头。
“没事……想走快点,早点到家嘛……”声音也低低的。
“……”
所以说真的很弄不懂女人嘛,叶怀向来没有和女人相处的经验,即使有,也只是和妹妹而已,小仙还太小了,称不上是女人啦。
所以没有经验的叶怀,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,
果然,和女孩子相处,少说多做总是正确的,不然嘴笨笨的,不但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,还可能一下子就被女孩讨厌了。
于是叶怀沉默地跟在林梦溪的身边。
两人走过砌满了灰红色方砖的人行道,走过未开花的桂花树,走过正在打折促销的旧书屋,沉默不言,温暖而不燥热的阳光洒在二人的肩膀,微风拂过,林梦溪抓住一缕飘飞的粉色发丝,藏进耳后,忽然问道。
“叶……叶怀同学,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?”
“诶?”完全未意料到这一问的叶怀茫然地看了过来,林梦溪嘴角微抽,忍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。
“我说——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!”
“呃……哦,我想想……”
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,但既然女孩子都主动问了,自己怎么说也得给出个让她满意的答复吧……该怎么说,有点害怕呢……女孩子的情绪实在太复杂一点了……妹妹也是这样,以前有几次自己说错话,就几天不肯理自己了……
“唔……你漂亮。”
叶怀以为这是个送分的选项,结果TM是送命。
“敷衍!”林梦溪忽然抡起包小臂一甩,砸了叶怀胳膊一下。
“啊,疼!”
“不准敷衍我,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!”
“再想想嘛!路口到了,哪边?”叶怀揉了揉胳膊,可怜兮兮地问道,曾经的凶恶不良,现在影子都找不到了。
“左边……”
二人穿过马路,在街道口左转,迎面窜出一只橘猫,虽然身材肥胖,但是身形如飞,林梦溪停下了脚步望着猫咪跑远,直到那个肥肥的橘点消失,这才继续走了起来。
其实两人都知道自己是比较特殊的存在,所以一路上故意装作轻松,可实际上几乎每一个路人都会朝着两人投来异样的眼光,凶恶的少年和一看就像混混的粉毛少女,两者走在一起,像极了人们常说的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”。
“啊~想到了。”叶怀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林梦溪忽然紧张起来,她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会这么紧张,得到叶怀对自己的评价,想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,甚至……有点在乎。
“首先你是一个女孩,很普通的喜欢可爱事物的女孩啊。”
“……”虽然林梦溪一瞬间有反驳的冲动,但她却终究没有开口,但从表情上看气势还是很足的,一瞬间就仿佛恢复成了过去那个蛮横的小太妹。
“别用那种表清看我啊……明明刚刚喝醉了酒还挺可爱的……”叶怀飞快地摆着手,脸上差点流出了冷汗。
一瞬间,林梦溪就蔫了,大概是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情态,与发色无异的粉红染上了面颊,甚至于发丝有点儿在颤抖,她抿紧了唇,再次抡起了她那个不大不小的单肩背包,朝着叶怀砸去。
“唔……疼诶!”
尽管叶怀看见她的动作便有了反应,先跑一步,却还是给砸中了后背,吃痛叫了一声。
他回头,半点记性不长地说道:“还没说完呢,其次,你真是醉前醉后两个样,喜欢拿背包砸人的暴力女呢!”
“那我就砸死你!”
叶怀奔跑起来,林梦溪则追,简直像猫和老鼠一样,平静的街道给这场追逐打破,直到抵达了某座公寓前,拽着男生衣领的少女这才停了下来,男生毫无疑问是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叶怀同学,他正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紧紧拽着,呈现出微微弓背的姿势,踉踉跄跄地被拖着前行,跟上前面女生的脚步,女生自然是林梦溪,大获全胜的她看起来格外兴高采烈,欢欣雀跃的心情传给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,导致其面颊上的红晕不褪反增,她停了下来,同时松开了拽着叶怀衣领的手。
“到了。”她拍拍手,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没有了醉态。
“暴力女……”叶怀嘀咕了一声。
“嗯?你说什么?”
“没……没什么,你家不算太远嘛。”叶怀为了活命,立即转移话题,望向那栋普普通通的二层公寓说道。
“是不远呀,要不你以后都送我回家吧。”
“不……不,还是算了,那个大小姐脾气可臭了……”说罢,叶怀露出了一个苦笑,心想着待会掏出手机,怕不又是99+,而且周玥颜还指不定在内心怎么抱怨自己呢。
“……好吧。”林梦溪想了一会回应道。
“没事,还有,下回别喝酒了。”
“要你管!”
“万一要我管呢?”
“……”
林梦溪没言语了,瞪了叶怀一眼,往家中走去。
“拜拜。”叶怀朝她道别。
后者回以一个摆手的动作,再见。
好了,该想想中午的这段时间该去哪儿度过了。
叶怀背过身去,揣着兜慢悠悠地走着。
他没能察觉,某个站在门口的少女,正远远地望向他的背影。
想起了刚刚的对话。
——“万一要我管呢?”
林梦溪忽然捏紧了校服的裙摆。
万一要你管的话……
——那你就管到底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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